核心方法论:山水之境
在现代的知识生产体系下,一般有两大体系,即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的学理是人文主义(humanism),注重感性,依靠智识,凭借灵感,追求想象,具有解释行动主体在社会行动或想象文化过程中的功能,通常使用概念模型(conceptualmodel)来质疑现实,其特点在于可理解性[66]。自然科学的学理是实证主义(pragmatism),注重理性,依靠实验,凭借数据,追求精确,具有解释特定实验现象的普遍的、可重复性的功能,善于使用解释模型(explanatorymodel)以界定现实,其特点在于客观性[67]。
在当代的知识语境下,除了这2种定性与定量的研究路数外,还有一种逐步兴起的类型——设计科学(designscience),它被学者视为人类的第3种文化形态,主要通过应用性实践活动和探索性模型(exploratorymodel)来加强或挑战现实[68]。在此,基于上述的知识生产范式,便可形成风景园林批评的3种方法论体系。
在当代的知识语境下,除了这2种定性与定量的研究路数外,还有一种逐步兴起的类型——设计科学(designscience),它被学者视为人类的第3种文化形态,主要通过应用性实践活动和探索性模型(exploratorymodel)来加强或挑战现实[68]。在此,基于上述的知识生产范式,便可形成风景园林批评的3种方法论体系。
人文主义的批评方法论主要借鉴哲学、文化研究和社会科学等领域的理论性概念进行具体的评论,主要可以分为符号学(semiotics)、现象学(phenomenology)、类型学(typology)、后现代性哲学(post-modernity)、西方马克思主义(westernmarxism)、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社会性参与(socialparticipatory)、生态批评(ecologicalcritique)和其他的人文批评类型。
在符号学的批评方法论下,又可以通过象征、隐喻、叙事、复写本(palimpsest)、诗意、再现(representation)、神圣、记忆等关键词来进行景观作品的评述、解释和判断;在现象学的批评方法论下,可以通过场所精神、感官(sensation)、具身性(embodiment)、氛围(atmosphere)、材料等关键词来评论景观空间;在类型学的批评方法论下,诸如自主性、句法(syntax)、格局(pattern)和类型都是可供借鉴的理论关键词;在后现代的世界中,生产性(productive)、过程性、不确定性(indeterminate)和流动性(flow)构成了批评的关键词;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中,文化工业(culturalindustry)、游荡(flaneur)、漂移(derive)、绅士化(gentrification)和意识形态批判都是批评的重要武器;在精神分析的批评方法论下,超现实主义、潜意识、格式塔等术语可作为风景园林批评的核心概念;社会性参与的语境包括介入(engagement)、社会学习(sociallearning)和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theory);当然,与风景园林密切相关的生态批评则能全方位地为景观作品提供所需的评论术语。此外,还包括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文化人类学、神经科学等批评方法。
在符号学的批评方法论下,又可以通过象征、隐喻、叙事、复写本(palimpsest)、诗意、再现(representation)、神圣、记忆等关键词来进行景观作品的评述、解释和判断;在现象学的批评方法论下,可以通过场所精神、感官(sensation)、具身性(embodiment)、氛围(atmosphere)、材料等关键词来评论景观空间;在类型学的批评方法论下,诸如自主性、句法(syntax)、格局(pattern)和类型都是可供借鉴的理论关键词;在后现代的世界中,生产性(productive)、过程性、不确定性(indeterminate)和流动性(flow)构成了批评的关键词;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中,文化工业(culturalindustry)、游荡(flaneur)、漂移(derive)、绅士化(gentrification)和意识形态批判都是批评的重要武器;在精神分析的批评方法论下,超现实主义、潜意识、格式塔等术语可作为风景园林批评的核心概念;社会性参与的语境包括介入(engagement)、社会学习(sociallearning)和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theory);当然,与风景园林密切相关的生态批评则能全方位地为景观作品提供所需的评论术语。此外,还包括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文化人类学、神经科学等批评方法。
实证主义的批评方法论主张从定性的人文主义转化到另一种实证的循证式的(evidence-based)评论[70]。无论是调查问卷,还是实验,或是严格的程序,目的皆是以数据作衡量标准,从而让批评变成一种有理可据的评估。在这些评价系统中,景观视觉的评价展开较早,形成了若干的评价流派。随后,又发展出视觉资源评价的方法论以及视觉影响评价的指导标准[71]。同时,还有景观特征的评价、文化景观和自然遗产的评价标准,以及近年兴起的景观绩效评价(landscapeperformance)[72]。此外,近些年来,这套实证主义的评价方法逐步占据风景园林批评的显学位置,例如,有些学者运用社会媒体的数据来重新评估那些经典的景观空间[73]。
设计科学的批评方法论主要从比较和差异的视角独立于人文主义和实证主义,以问题、行动、过程为综合性导向,在2种科学之外找到另外一条可靠的知识生产途径[74]。落实到风景园林领域,则主要以“通过设计进行研究”(researchthroughdesign)为表现形式,其核心特征是既把设计看作一种研究的形式,又把设计看作一种思想探索的文化类型,这个路径俨然成为当前的热点议题[75]。
当然,还有海平面上升、韧性设计、可持续性设计、智能设计、碳排放等议题都能通过设计途径而实现特定的研究目的,同时,在通往问题解决的逆向回路上,它们也能构成风景园林批评的具体方法。
风景园林批评的3种基础方法论有一个基本的内在逻辑:风景园林学属于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设计科学之间交叉的知识范畴,因此,把这3种研究范式运用到风景园林批评中便能得出理所当然的预期结果。质言之,风景园林批评的方法论似乎总是从其他学科借鉴过来的。然而,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我们必须叩问的关键问题是:除了受惠于三大方法论外,风景园林批评是否也能为其他学科提供某种独立的方法论?风景园林批评是否能产生自主的概念和原创的理论,进而为建筑批评或艺术批评提供参考?实际上,这些设问都指向了另一个核心议题:风景园林的核心理论是什么?倘若能在一定程度上回答这个问题,那么,风景园林批评的核心方法论也能得到相应的建构。因此,本研究尝试提出风景园林批评的核心方法论是营境,进一步而言,即营造山水之境。下面拟从4个角度论述该假设。
首先,还是从宏观的学科角度维护营境这个概念的天然优势。在人居环境学科的知识体系下,倘若说建筑学的本质是“造房子”(building),那么风景园林的本质可以是“造园子”(gardening)[76]。“造房子”以最小的结构提供庇护,“造园子”以最少的元素提供场所(place),场所不是泛指的诗意栖居,而是特指具有集体记忆的山水世界,一种物我两忘的超验境域[77]。
因此,风景园林与建筑的差别便在于山水之境。与此同时,倘若城市规划的学科使命是以空间的系统科学性为己任,那么,风景园林的独特性仍要落到造园的文化属性上。当然,这并非说风景园林的生态性和社会性不重要,这里主要讨论的是学科第一性的问题。况且,在不同尺度和类型的项目中,根据迥然相异的需求和目标,生态和社会因素似乎总是作为首要的考虑因素。不过,在学科知识的维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辩论到,文化、审美、精神才是维护风景园林学科自主性的金刚钻,这在某种程度上能与城市规划学建立相应的差别。
因此,风景园林与建筑的差别便在于山水之境。与此同时,倘若城市规划的学科使命是以空间的系统科学性为己任,那么,风景园林的独特性仍要落到造园的文化属性上。当然,这并非说风景园林的生态性和社会性不重要,这里主要讨论的是学科第一性的问题。况且,在不同尺度和类型的项目中,根据迥然相异的需求和目标,生态和社会因素似乎总是作为首要的考虑因素。不过,在学科知识的维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辩论到,文化、审美、精神才是维护风景园林学科自主性的金刚钻,这在某种程度上能与城市规划学建立相应的差别。
其次,和那些与风景园林关系密切但不属于人居环境学科范畴的学科相比,营造山水之境也能突出其独特性。以艺术和绘画为例,山水之境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营造山水之境固然也是中国绘画的最高宏旨,但与景观营造不同,绘画是在二维平面创造三维空间或四维时空综合体,而造园则在天然的高维时空中塑造山水世界,所以正是在艺术媒介的本质区别上,风景园林与绘画拉开了本体距离。此外,风景园林还时常陷于生态学、地理学等学科的“围追堵截”中,然而,营造使得风景园林这门应用性十足的空间规划设计学科,能与文化地理学的文本阐释和景观生态学的知识原理建立根本上的区别。
在此,营境(营造山水之境)这个理论性概念便能同时在3个维度上回应风景园林学的自主性。通过山水之境,一方面,山水世界得以有别于建筑学,另一方面,“境”的文化精神使其区别于城乡规划学;通过四维的山水媒介,让风景园林完全不同于艺术学和绘画、诗歌;通过营造,让风景园林既迥异于文化地理、生态学和考古学等,又能把那些多元的概念阐释和多维的原理知识“挪用于”风景园林内部,以实现自身应用性学科的核心目标。
再次,文化精神是个极为宽泛的概念范畴,为了提供更精确的内涵,我们选择营造的审美世界是以“境”作为核心,原因有3点:
1)从历史的维度而言,无论是中国绘画与文学中的境界论,还是中国园林的意境说,皆把“境”当作古代造园的核心概念;
2)从当前的理论维度而言,无论是“三境论”[78],还是“境其地”[79],抑或者“营境学”[80],“境”这个字眼都是今人建构风景园林学科属性的关键术语[81];
3)从其他人文社会学科来看,还有学者以“构境论”来命名自身的理论观念[82],这说明“境”的跨学科潜质。在此,“境”这个关键词既能在学科内部打通古今时间轴上的知识内涵,还能在学科内外勾连起当前空间轴上的知识关联。所以,“境”作为风景园林的元理论(meta-theory)具备了自身的天然优势。
最后,需要讨论的一点是,为什么营造的境界须由山水作载体最为妥帖。山水除了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外,我们还能从山水中发掘出符合当代风景园林学科属性的社会性和生态性,雅集于山水和游于山水是其社会功能,风水林等说法则是其生态功能。过渡到当下,山水是文化体验,是社会生活,是生态可持续,营造山水世界即是营造一个综合性的风景园林世界。然而,我们还不能停步于此,必须再往前推一步,继续追问到:山水之境到底指的是什么,其理论关键词又是什么?只有回答清楚这些问题,才有可能真正推动这个概念的深层理解。
山水之境实际上指向了一种活力主义(vitalism),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情境[83]。限于篇幅,简而论之:在材料的层面,营境所依赖的最重要元素(植物)具有独特的生命属性[84];在生态的层面,营境是要创造一处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生物中心主义的、万物有灵的有机整体;在社会的层面,营境为公民提供关爱、亲密的生命体验;在文化的层面,营境以关联性思维创造出一种充盈着不断流转的、无限循环的、有关能量交换的超验性[85]。从生态维度的生命力,到社会维度的交往活力,再到文化维度的超越体验,营造的山水之境即是创造充满生机的、欣欣向荣的圆通生命。
总而言之,山水之境意味着生命的无限涌动和彰显,营境便在大地上营造出具有生命情境的山水世界。在此,这份强劲的生命力,或许既有潜力成为风景园林学科自主的理论核心,也有潜力成为向其他学科输出的核心概念。恰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能真正讨论风景园林批评的核心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