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装修完毕,是暮春时节。有朋自远方回来省亲,我自然领着朋友去新家参观。从新家出来,朋友问:你不觉得家里还缺少点什么吗?我答:知道,缺少人气。散散味道吧,不急着搬进来。
朋友笑着拉我上车,十几分钟后再下车,便置身于偌大花市里。挨家挨户的花店门口,千姿百态的各色花儿争奇斗艳地绽放着,令人眼花缭乱。进了一家花店,欣赏着花架上五颜六色开得正欢的花儿,也想象着新家摆上这些花儿的温馨画面。朋友却指向地上一溜排白色塑料小盆里的绿色植物,说:老板,我要十盆绿萝。
我疑惑地看看朋友,再疑惑地蹲下身。白色塑料小盆里,几根细茎上弱弱地长着十来片淡绿色叶子,茎叶间看不到一个花蕾,是不开花的草本植物—这,就是绿萝?李白在(古风五十九首》里写“绿萝纷藏羹,缭绕松柏枝”。把绿萝说成极盛美的样子。可我眼前的绿萝,除了一蓬普通的绿,再无其他,美在哪里呢?
朋友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笑着说:那些花太娇贵浓艳,不适合你。绿萝好养,遇水便活,十天半月浇一次水就行。它还能净化空气中的苯和甲醛,新装修的房子 少不了它。
我频点头,心里却是不屑:这么不起眼又便宜的植物,真是配 不上婉约如宋词的花名“绿萝” 哦!
绿萝进了我的新家,主卧和次卧的飘窗上、书房的书桌和书架上、客厅电视柜和茶几上,甚至阳台置物架上,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不过,家里因了绿萝的点缀,却也显得有些生气了。 我依旧十来天去一次新家,开窗通风打扫卫生,兼给绿萝浇水,但时常忙碌中将它们抛至脑后。倒是回到北方的朋友,时不时的电话里相问:绿萝还好吧?我敷衍:挺好的,一盆都没死。
这是实话。绿萝在我的怠慢下,自顾自地欢长着,茎叶茂盛了,叶片肥厚了,颜色由淡绿变成幽绿。盛夏里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一个月没去新家。及至病愈再去,客厅里的几盆绿萝竟依旧茎叶茂盛绿意盈盈。近前细瞧,每一盆绿萝都生出几支嫩绿水灵的茎叶。旧叶也不显老,肥厚的叶片泛着蜡质的光泽,沉静而内敛。有的叶片上还长出黄白色的斑纹,给人一种不惊艳却静谧的美感。萝茎也细软柔长了,有几根蜿蜒着爬出盆沿,顺着桌面柔软乖巧地爬伸着,仿佛轻舞飞扬的女子伸出纤细的臂膀,期盼着什么。
可是主卧飘窗上的两盆绿萝,却在夏季阳光的炙烤下,完全失去了水灵碧绿的精气神,蔫头聋脑枯萎在花盆里。端起花盆准备扔进垃圾桶,又突然想起朋友说的“遇水便活”,便在水池里放上半池水,泡进枯萎绿萝。
夜里睡觉,我竟有些许牵挂。第二天一早,一反常态又去新家,站在水池边感慨良久。只半池的水一夜的时光呀,昨日还萎靡枯搞的绿萝,今日竟又饱满鲜绿起来,好像从没萎谢受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