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只一次在书上看到有人撰文呼吁中国盆景的发展应以岭南盆景为主,盆景创作应以岭南盆景为基础原则。盖岭南盆景师法自然,重修剪,造型严谨。如果这是针对雕琢造作的时弊而言,无疑是很中肯的;但如果是对盆景发展的一种笼统判定,却很值得商榷。
一种艺术常因新形式获得蓬勃发展,待其成熟后又因墨守成规、落入俗套而归于消亡。诗因律而亡,词因曲而绝,莫不由此。任何划地为牢,作茧自缚的作法都是不明智的。盆景也不例外,单极发展岭南风格只会把中国盆景引向死胡同。文艺创作应该兼容并蓄,提倡百花齐放。
况且,就岭南盆景而言,它本身的的创作也并不是尽如人意。它有一整套的造型技巧,但因过分地讲究而流于机械;它虽借鉴画理,却缺乏画的意境。一言以蔽之,岭南盆景虽尊重自然,但忽略了对一种更深远的人文意境的追求。
艺术来于自然,又高于自然。我认为盆景应该是自然和人文的结合。正如同许多风景名胜一样,自然风光固然令人陶醉,但日久终觉浅薄而意兴索然;反是人文积淀浓厚的更让人徘徊流连,如素仁和尚的作品直标文人的清高和禅宗的淡逸:伍宜孙大师对用盆几架、配件等的综合讲究体现了高度的文化修养—恕我孤陋,岭南盆景中具有这种内涵的并不多,缺乏文化背景依傍的情感表达只会是苍白肤浅。
我愿意用一个不太确切的词语“诗情画意”来代替人文意境。说盆景是“无声的诗、立体的画”已点明了盆景与诗画具有内在的联系。讲“诗情画意”并不是用盆景简单地去摹仿诗的内容和画的图形,而是主张盆景应该具有诗的韵味和画的意境。
诗歌和绘画艺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的完备形式在寄托人类情感上已达到了极致。赵庆泉大师的水旱盆景富有生活气息,宛若王维、孟浩然的田园诗,而他的一些花果盆景(如杜鹃)精致亦如宋词小令;胡荣庆的作品苍古可入画:潘仲连大师的作品更直取宋人画意。
这些便是极好的注脚。再深入地讲,所谓“诗情画意”应是一种以诗画为主导的中国文化情怀,它含蓄而不张扬,平和而不浮躁。同时,它也是人格修养的自然流露。诗言志,艺如其人。胡乐国的坦荡磊荡,伍宜孙的温和敦厚正是他们人格的生动写照。
总结成一句语,我以为盆景创作应以文化修养为本,以美学理论为指导,以造型技巧为手段。本末倒置、顾此失彼的作法都是不可取的。兴之所至,胡思乱想,信笔涂鸦,读者当谅我懂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