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秋华（以下简称邹）：所谓园林流派的形成和各地的人文历史、气候环境密切相关，比如扬州的盆景，植物枝条盘得十分规矩，修剪非常平整，即所谓的云片式；苏州的则是云朵式；岭南派以大自然树木作参照物，对桩头进行修剪，完全师法自然；海派则博览众家之长。川派讲究十大身法，讲究树桩造型，主干造型，比如“对拐”“调拐”“急弯调拐”“大弯垂枝”“三弯九倒拐”，还有啥子“一弯大，两弯小，三弯四弯看不到”等。  

      

        记：现在这些技艺很少看到了。 

        

          邹：用这些技艺做出来的盆景是规律性的盆景，在我的上一辈老师傅身上比较容易看到，因为他们过去都是给公馆、私家花园做盆景，自然讲究四平八稳，恭恭敬敬。但现在的盆景园艺艺术讲究自然。还有，做盆景园艺一定要根据环境、建筑风格来变化，不能一个手法到处用。  

        

        

          实实在在，做出来的大师

       

        转天在铁像寺水街的工地现场见到了邹秋华。瘦高的个子，穿着一件洗得很旧的土黄色夹克，朴素得看上去不像邹大师，而像要上工地的邹师傅。朋友告诉我，如果直接告诉他有记者采访，低调朴素的他肯定要拒绝。朋友告诉他工地有问题才把他“骗”了过来。老人以为真的要上工了，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着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  

        

          “这些都没得意思。”邹秋华口中的“这些”是世俗名利。邹秋华得过那么多奖，当过成都市的劳模，有一年要给劳模增加几十块工资，获奖证书却找不到了，最后是在档案里查了个底作凭证。退休后，找他做顾问的公司不少，话不投机，给他再多钱都不做，人投缘了，钱再少，甚至不要钱也做，条件是能让他按自己的标准和心愿来做。他做一个作品，前期构思外，更重要的是实施，几乎每块石头，每株苗木的选择他都会参与，园里的几棵桃树，是他跟着去了好几趟龙泉驿才找到的。

          

          材料到了工地要反复看，尤其是石头，他会从石头的形态、纹理、脉气认真研究、揣摩，有的石头压在了下面，他要吊车师傅把上面的石头吊开再细看。师傅服气，因为这老头太懂石头。搬石头，怎样绑绳子很重要，搞不好就会垮，有邹师指导，保证稳当。看他摆石头也会把人急死，位置，朝向，一点都不能错。朋友说，别人做工程，一天能堆 200 吨石头，邹师一天能堆 30 吨就不错了。 

          

         要说找邹秋华做工程不划算，但朋友说他们愿意，全力配合，因为像邹师这么认真做工程的人越来越少了，好多大师是说出来、写出来的大师，邹秋华是实实在在做出来的大师。    邹秋华说，做园林是容易留下遗憾的艺术。他能做的，就是希望尽量减少遗憾。如此苛刻认真的结果，是他的作品给人以韵味无穷的享受，但也造成了他身体的透支和疲惫，一个作品完成，他都和工人住工地，烟、酒成了抵抗劳累的必需品。大家都说，邹秋华的石头不是堆出来的，是烟熏出来的。  

 

  据说，铁像寺水街会是他的收山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