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松卖天价全凭一张嘴 炒作期一过名树当柴烧

　　专家告诫，一旦哪种树被炒成高价，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去挖光它，该树种将遭殃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钟俊峰

　　某植物研究所的高级园艺工程师韦强告诉记者，罗汉松原本是种常见绿乔木，广泛分布于我国长江以南，不过近年来随着价格不断走高，有人就开始到处盗挖野生罗汉松谋利，比如珠海的担杆岛原本盛产富有造型特色的野生罗汉松，但十几年来树种被盗一空，这次珠海市政府居然要花巨资从外进。记者调查发现，用作绿化的普通罗汉松，市场价格还是很亲民的，两年的小苗一到两元，五六年的幼苗也才一两百元不到，只有那些被赋予了附加观赏价值，并已有十多年树龄以上的老罗汉松，因追捧而水涨船高，增城的一个楼盘最近就不惜过百万买来一棵50年树龄的罗汉松种于小区里，一些度假山庄、大酒店和私人别墅近年也因开始崇尚自然生态，而喜欢选用罗汉松作为园林元素，带动了需求。韦强认为，任何树种的炒作浪潮其实都会经历一个周期，会有平复下来的时候，但这个过程却对该树种的繁育伤害很大。

　　绿化用罗汉松价格亲民

　　天河渔沙坦村的阿华，经营苗圃场已有七年多，占地大概六七亩，是凤凰山脚下一个平常的苗木场，据了解，在凤凰山和火炉山附近至少有20多家经营苗木的园艺场。阿华告诉记者，每年大概要卖出近3000多株罗汉松苗，主要是销往中山、顺德、珠海等地作为公园、道路等市政绿化用树，也有一些楼盘小区会来订购栽种。记者看到他所说的这些罗汉松苗其实只有20多厘米高，大约只有2年左右的树龄，售价在一到两元一株，跟别的树苗如榕树、杉树和金钱树也都差不多，大多在三四元以内。

　　长年培植罗汉松做造型耗时耗地，苗圃场大都不靠此赢利。记者在培育棚里还发现了阿华刚育种3个月左右的罗汉松苗，只抽出了几片绿叶，不到十厘米高，他说这种苗是没人买的，一般要培植到两年多一些才能卖出去。对于现在那些一棵都要上万的罗汉松，阿华其实也接触过，“我以前在一些园艺店做过罗汉松造型，但我在这里开苗圃场七八年了，从来没想过把罗汉松培植大了做造型再卖。”


他解释说，土地成本和人力成本实在太高，应付不起。六七亩田地前两年租金才几千元一年，现在已涨到一万多元，一棵罗汉松起码要十多年树龄才能卖到过万，如果造型不好，很可能才几千元，“常年培植很耗时间和精力，还占地方。不仅几年内没有收入，资金周转困难，如果地租到期了没续下来，要移植，存活率也是要考虑的。”他透露，基于这些原因，大部分苗圃场都不会常年培植罗汉松或别的树种作造型。

　　昂贵罗汉松利润赚六成

　　阿华透露，苗圃场里的罗汉松幼苗现在有一部分是被销往韶关等山区，在那里的山上有大片山林可以人工栽种，选择一些有基础的苗子培育数年做造型。“那里的老板会把树龄的比例进行搭配栽种，如五年、八年或十几年分别都有一定比例的预算，这样可以保持不断有买有卖、盘活资金，留下几株很有造型潜力的，会花心血重点培植，这种就是市场上炒得比较贵的货。”他说，由于罗汉松价格越来越贵，纯野生的老罗汉松大都被挖光囤积，已越来越难找到，市场上一些售价昂贵的造型罗汉松很多是属于在山里人工培植后再次返回市场的。“一般来说，利润率都在60%左右，没有这样的赚头，没人会花那么多年的心血去熬。”

　　炒作期一过 名树会当柴烧

　　记者调查发现，罗汉松价格飘忽，普通绿化树和做过造型、有数十年历史的老树相比，价格可能差百倍。专家认为，一种树种一旦被热炒，野生树种多被盗挖遭遇灭顶之灾，其生存环境堪忧。天价树的炒作周期大概会在八到十年。”周期一过，就变成普通树种了。

　　销售:卖出天价全靠一张嘴

　　资深园林设计师阿平今年30岁，目前在某知名地产公司从事园林策划工作，从业有六七年的历史，曾参与过增城白水寨、岭南印象园和长隆大酒店等大型项目的园林设计和策划，罗汉松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设计元素。“按照经验，比较熟悉中国传统文化的买家，我推荐外形走线条美路线的。”阿平说，这种叶少但有留白感，向外舒张而洒脱逸趣，颇有魏晋风，如果是做生意发了财的买家，建议找外形结实、厚重而稳定的，寓意财富越积越多，且事业稳固，如果是从政的官场买家，则推荐的树型可解释成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当然，这只是一般的情况，主要还是要抓住不同买家的心理，投射到造型上，只要买家对了胃口喜欢了，价格多少是可商量的。”

　　芳村岭南花卉世界旧南区一家档口的卖家阿梁在交谈过程中话语不多，他向记者坦白表示，“我是不会像别人那样说得一套套的，价格就摆在你这里。你跟你那边的老板之间能谈到什么价，就看你的嘴巴了。”他上个月刚卖了一棵30多年树龄的台湾罗汉松，卖价5万多，后来这个朋友转手就卖了十多万，“我学不来他说那些漂亮话的本事，也挣不到这份钱。”直到记者离开店铺，这个卖家真的不怎么过多形容树型或推荐卖点，他只是提醒记者，拍照片给老板看是没用的，要让他亲自过来看，罗汉松这种东西，很讲个人感觉的，所以价格也很飘忽。

　　芳村贵价罗汉松有价无市

　　在岭南花卉世界B区一处档口的卖家曾先生跟阿梁不同，一棵15年树龄、直径有十多厘米的罗汉松，开价6000元，一旦顾客还价，他就表示“我这棵树的造型，是仿造黄山迎客松的，如果遇到了中意的老板，卖到上万元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名片上还专门印着一句顺口溜“家有罗汉松，一世唔使穷”。曾先生见到顾客就侃侃而谈。记者看到那些高价罗汉松树身上还被很多粗粗的铜丝吊着、箍着、牵着，有些地方露出砍断的切口，应该是尚未完全长回去的修剪痕迹，虽然有20多年树龄了，但应该是近年才开始弄的造型，不然喊不上价格，如果把铜丝去掉的话，估计是不成型的。

　　但他的罗汉松也存在有价无市的尴尬。摆放在店铺墙外一排好几棵老罗汉松，据说是从台湾、广西等地进的货，树龄均在三四十年，胸径也有二十多厘米，卖价在二万八、五万或六万的都有。附近一些街坊告诉记者那些树都放了大半年了，旁边一个档口卖家则认为曾先生的价是随意标的，撑得太高。

　　培植:罗汉松价格飘忽 做了造型身价飙升几十倍

　　用于普通绿化作用的罗汉松，价格相对稳定，五六年树龄的基本在一两百元，十年左右的也就一两千元。记者走访了芳村岭南花卉世界的罗汉松档口，发现绿化用罗汉松，没有什么造型，任其生长，一盆五六年树龄、大概三四十厘米高，120元左右，有约十年树龄的罗汉松，大概三米高，则在1500到2000元左右。

　　做过造型的罗汉松身价倍涨，阿平带着记者来到增城新塘一处苗木场，记者看到有造型的罗汉松挂的牌都写着“价格面谈”。他选择了其中三种不同造型的罗汉松，向记者解释，“一种是斜枝比较逶迤延展，向外舒张；一种则是围绕着主干，叶子外观茂密浑圆，且树不高，很敦实；另一种则是尽量向上盘旋生长，每层分出一个枝卡，叶子层层相托。”记者看到三棵罗汉松都被筷子一般粗的铜丝箍着矫型，“如果不搞造型，这种十几年树龄的也就卖到五六千元吧。”

　　罗汉松的市场出现了一个趋势，越来越带有“创意产品”的味道。一些园林师选购罗汉松已不仅仅是代买一棵树而已，而是要包装出一个理念整体营销。“一些园艺场只是培植一棵树，但园林师要把这棵树结合石头、流水、桥等其他元素构造出一个整体意境推销给买家。”阿平透露，之所以罗汉松价格越来越高，也跟这个“创意附加值”有关，园艺场卖出一棵一万元的罗汉松，园林师搭配上太湖石、灵壁石或黄腊石，设计一道流水，只要能把买家说服，整体价格就能飙升到几十万元。

　　炒作:富贵人家尤爱罗汉松 攀比风气令价格飙升

　　“现在高档罗汉松的消费市场一般有三类。一是富贵人家的别墅庭院，二是政府的接待机构，比如迎宾馆和会所，三是高档酒店、度假村等。”阿平说现在不少人不惜重金寻购，甚至会在朋友之间互相攀比，比树龄、比树型。阿平就遇到过一个顾客，表示一定要找到超过50年树龄的罗汉松，因为该顾客前段时间在朋友家串门发现对方种了一棵40多年的罗汉松。“其实，我觉得如果攀比的话，就失去了罗汉松原本的精神格调。”

　　阿平认为，近年来罗汉松价格被炒高和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追求生活品质有关。“2005年以前，很多酒店、度假山庄和私人别墅庭院的设计风格都是金碧辉煌。近两年开始崇尚亲近自然、体现生态意识。”他说，半年前曾有个老板在番禺买了别墅，请他设计庭院，提出的要求就是要体现自然健康的理念。


阿平说，这种观念逐步流行，是社会的一种发展趋势，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很多人开始关注自身健康，崇尚与山水融合。“罗汉松是近年一种被广泛应用的植物元素，此外也有别的名贵树种常被使用，如荫香、桂花、樟树等等。”他说，罗汉松比较有传统文化底蕴，从古时候就被用来体现人的品格高洁，在园林界的生态和风水学说里，被认为有“招财进宝”作用，近年很多人爱种罗汉松，尤其有别墅的富贵人家。

　　专家:罗汉松黄花梨 炒作周期八到十年

　　某植物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韦强表示，“如果我一听说哪种树开始价格高涨了，我就知道这个树种要遭殃了。”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去挖光它，然后囤积起来炒，其实没多少交易，却把树种给毁了。

　　韦强对于树种炒作的事很心疼，他说其实一种树被炒作也是有周期性的，炒得火热时，把野生树种给挖光了，等风头过去，却变成废木给毁了。如上世纪80年代曾炒作过大王椰子树，这种像电线杆一样的南美树种，一颗种子都炒到一元钱，一株小苗要3到5元，长了五六年的成材树则要100元左右，“那时候，大家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十元钱不到。”韦强说到了1992年，炒作风头过去，人们就把手上的大王椰子当柴给烧了。“按照我的经验，罗汉松、黄花梨的炒作周期大概会在八到十年。”周期一过，就变成普通树种了。

　　炒作过热

　　名贵树种频遭窃

　　韦强作为植物专家，不主张过度宣传科学研究中发现的珍贵树种，避免引发炒作。广州某植物研究所的王所长今年就为保护所里的几株黄花梨而头痛，近几年该树种被炒得大热，堪比黄金，两米长一段，50厘米直径，卖到200多万元，曾有一套黄花梨家具出现在拍卖市场上，价值两亿多。“我们所里有七八棵上世纪50年代种的黄花梨树，有老板开价想50万一株买走，被拒绝后，居然雇佣了七八个小偷，深夜带着锯子到所里的保护林中偷盗，幸好保安发现了，把他们扭送派出所，但这棵价值一百多万的黄花梨已被锯断了2/3，没法成活了。”

　　王所长现在担心的是他们的“镇所之宝“——两盆清末的罗汉松大盆景。记者看到这两株罗汉松盆景已不再需要矫型，好些枝条神奇地伸展出不同的姿态，不过胸径却只有七八厘米，“别看胸径小，但已有上百年历史了，是解放前广州一位地主赠送给我们所的，几代的专职园艺师在呵护它，可不能再发生被盗或被毁的事情了。”王所长告诉记者，增城某楼盘买了一棵50多年树龄的罗汉松都要一百多万元，这两盆百年罗汉松真是不可估价。“树种炒作让我们很头痛，发生了黄花梨被盗案后，我们已安排了保安24小时看护几处重点保护植物，两盆百年罗汉松就是其中之一。”就在记者采访时，已两次看到巡逻保安从旁边走过。

　　花800万购罗汉松助长炒风

　　对于珠海800万购买31棵罗汉松的事情，韦强认为如满足城市绿化用途，可选树种很多，没必要花那么多钱，若说要用名贵树种来提升城市品位，却令他担心起来。这件事情无疑为罗汉松炒作风又添了一把大火。他认为，珠海的担杆岛本来就是罗汉松炒作风的受害者，以前那里以盛产各种富有特色的野生罗汉松而闻名，却因罗汉松炒作风被盗挖绝迹，一棵不剩，这次珠海市花巨资从外购进，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炒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