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南朝齐梁时谢赫所著的《古画品录》,可以说是中国绘画理论史上第一部论评结合并初具体系性质的绘画专论。其作出现在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之后,当时有名的“风流齐梁”的几十年间,有专门性的文论、诗论、画论相继出现,并具有奠基性,那确实是中国文学艺术理论丰收的辉煌时代。
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所言及的绘画品评“六法”,对后世绘画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为历代画家、批评家、鉴赏家所推崇,甚至被推至“六法精论,万古不移”的地步,其深远的影响可想而知。
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
盆景作为一种空间的立体视觉造型艺术,自然也讲究情景意境、风姿体象、盆盎趣味等等,在我们的创作实践中,如何巧妙地利用“六法”?下面就先从“六法”的内涵解读开始。
一、气韵生动。此乃“六法”中最为重要的一法,也最能体现中国艺术的精神。
“气韵”本是一词,然原为二义。从当时的人伦鉴识来看,是以“气”和“韵”状人的,包括人的体态、神情、个性、情调等等。后来才发展到画面笔墨的精神层次。五代的荆浩言:“气者,心随笔运,取象不惑。韵者,隐迹立形,备遗不俗。“(《笔法记》)从绘画角度去理解,气韵生动最主要是指艺术形象的感染力与生动性,指具有精神活力并能感动人的“形神兼备”。
如荆浩在评张璨画:“气韵俱盛”、“无形之病,气韵俱泯”。谢赫的本义也是指画中人物的精神,仪姿之十分生动而传神,予人的感受是很美的。六法的“气韵”和“传神”很密切,谢赫的“气韵”不仅仅局限于“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顾恺之言),虽然神要传,还应包括整个身姿神态,当时的中国人物画都是全身像的,到了南宋才偶尔出现了大半身像,至晚清时代,才有部分头像。故“气韵”代替了“传神”。
既然气韵生动为艺术作品的整体观,那么绘画对象的外形,描绘时不仅要出精神风貌,要有动人的形态、巧妙的结构、扎实的笔墨和适度的赋彩,还要能给人心旷神怡、久品不厌、意境深远的艺术感染与震撼。这种感受的深度,决定于作品对于生活美的揭示深度以及形象创造的力度。“气韵生动”不啻是形与神的统一,也极具一定高度的审美艺术性。
品画的“气韵”说,其审美本体是“神”、“气”,而美感表征是“生动”,这对盆景理论或盆景创作的影响也很大。盆景之难,气韵为最。意在盆盎天地,妙在景外境中。生动的形象,高远的境界,必定气韵已出,如气韵不出,空陈形似,怎能称妙?
二、骨法用笔。“骨法”一词最早为相学的概念,指人物的外形特点,后泛指一切描绘对象的轮廓。南齐时代作画尚无“没骨法”画法,作画皆勾线填色。故此,线条便是一幅画的骨干。同时,人的骨法,人之“气”也,这里的“骨法”主要是指线条的画法,转向注释于骨力和力量美,即用笔的艺术表现。用笔是绘画的技法之一,是表现对象形体的重要技巧。通俗地讲,如果把“气韵生动”理解为“神”,那么“骨法用笔”便是“形”,六法中的“骨法”是结构,是轮廓,是造型的升华作用,是作者艺术功底的生动体现。
虽然写形是一种手段,其目的是表现“神”,汉蔡邕《篆势》中就见“形要妙,巧入神”之语:南朝王僧虔的《笔意赞》中,以“书之妙道,神采为土,形质次之”,规范了“形神”在书法艺术中的整体表现。盆景艺术中对物象形质姿态的结构塑造,如树木骨架结构线条的形成,山石层峦起伏的脉络、质地的纹理,不就是“骨法用笔”么?!
三、应物象形。“应”是反映、体现、概括、理解、领会之意,“物”是绘画的对象与内容。所谓“应物”不仅仅是追求对象外表的相似,更重要的是认识对象的物质与内在精神。“形”是形状、样式、形体。“应物象形”便是指画家在描绘对象时,要依照物的本来面目,用造型手段把它表现出来。以客观事物作依托、不主观臆造,但作为艺术手法,可以在尊重客观事物的前提下进行取舍、想象、概括和夸张,这可以说是一种创作态度和方法。
唐张彦远说:“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立意便是中发心源。”所以“应物”又并非单纯地描绘对象,写“形”须有“意”,方能“入神”,具生动之态,自有奇观。这里不是轻视“形”的创造,而是强调“形”凭籍本之“骨”、“气”,才能获得较高的审美价值。可见谢赫的“形似”说,仿佛也赋予了现今盆景创作中的形象创造的美学内涵。于盆景中,对一些植物山石的特性、生长规律及其生存环境不可不知啊。
“与时迁移,应物变化”。“师法造化”是一条写物象的途径,也是“应物蒙形”的形神基础,制山水,重气韵。以形传神、为山川立照。植树木、重生机。借自然之景妙,入微目识,直抒己意。在观察体验中,把握物象的生长特征和个人想抒发的精神个性,再在意境上下功夫,使作品更具有典型意义与美学价值。
四、随类赋彩。是指在形象特征上赋以概括性的色彩表现。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有“随色象类,曲得其情”。中国画的色彩不同于西洋画,我们讲色彩一般以固有色为主,变化较小,画面上的颜色也不一定要与物象之色绝对的相同,只求类似即可,“随类赋彩”与“应物象形”相得益彰,互为一体。同时在绘画中起到视觉的调节、质感的丰富、形象的点缀、内容的夸张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