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刚作品《碧云天》
突出民族风格 展示意境魅力
——记宝鼎园中日盆景交流示范作品《碧云天》
撰文、制作丨张志刚 助手丨黄冰星
摄影丨张先觉 陆高峰
2016年11月5日下午，在江苏常熟宝鼎园举行了中日盆景艺术现场制作交流活动，双方各有5名盆景艺术家进行现场操作示范，有120多位中日来宾参与交流。本人有幸参加了这一活动，并现场制作了一盆水旱盆景。
这次表演不同以往，现场不光有国内盆景界的众多前辈大师，更有来自日本的多位业界精英。为此我作了精心的准备，所以现场操作很顺利，也很成功，得到了中日嘉宾的高度认可，现与大家分享这一作品的整个准备过程。
开始接到史佩元老师的通知，要我参加11月5日的这次活动，我焦灼了很长时间，倍感压力。原因是这是国际间盆景交流活动，我们所代表的是中国盆景人，表演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不仅要有我们自己民族的风格特点，更要有高质量，且操作过程要规范，不可随意。水旱盆景是中国盆景的一大特色，无疑可以代表民族风格，但是用何种素材？何种盆器？何种形式？多大规格？一直是我反复考虑的焦点。
心中首先明确的是规格不宜大。盆景表现的艺术特点是“缩龙成寸”“小中见大”，这种场合不适宜采用国内的大型规格，应通过小巧而有限的材料表现无限的空间关系，在艺术上升华内涵，在空间中营造诗情画意，以情入境，以景传情，这才是我们中国水旱盆景的艺术特色，因此决定用盆控制在90cm以内。
第二个，也是最关键、关乎全局的问题，就是树材。树材的树种、规格、数量、成熟度决定其它所有问题。显然我自己园子里没有理想的素材，那到哪里去购买理想的素材呢？心中也无答案。
恰好第二天接到宁波绿野山庄袁心义先生的电话，要我去山庄给一庭院配置景观。在其盆景园角落中看到了一盆小型水旱盆景（图1），其中的主树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心中豁然一亮，其体量、树形很符合自己心中所想。在向袁总提出借用的要求后，他慨然应允。
▲图1 改作前的素材原型。
原作主树为三棵直干（自小）组合而成，虽然粗细差不多，但因有明显的聚散高低，所以在表现上具有一定的效果；另外两棵小树粗细大小类似，故只选其一作为客树。上述四干粗细悬殊不大，故有意又从其扦插苗中选一细干而取势又与客树相和的小真柏作搭配，以增添画面的变化和调剂空间关系（图2）。
▲图2 拆分后的三棵树材。
▲图3 树石组合试拼，构建主体空间。
▲图4 根据主体空间，勾画出盆面外围线条（留白处即为水面）。
第三个问题是石材。真柏叶团细腻紧凑，适合于远景表现，因此与之相配的石材不宜粗犷、厚重。英德石纹理细巧自然，皴纹丰富，个体形态多变，选择余地大，故首选。其色彩青灰，与绿苔、白盆相应，即协调又有变化。
市场上的英德石在质地、颜色、纹理、体量等方面都会有悬殊变化（质地有粗糙的也有华润的；颜色上有花白的也有青灰的，有的夹杂白筋，有的青一色；纹理上有细纹、粗纹、横纹、斜纹、旋涡等不同风格），在配石前首先要根据作品的体量风格对石料筛选。石料选择的原则是“石质相同，石色相近，石纹相似，脉理想通”。一堆石料几轮筛选下来，统一且相对适合的也没有几块。
第四个问题是作品采用的形式以及盆器。盆景的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水旱盆景创作应根据树材的特点为根本营造景域，最大化的烘托和表现其气韵。主树丛高耸、挺拔、伟岸，形小相大，带给人一种空旷、自然的空间感，由它我联想到了范仲淹的一首词《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进而在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郊野草地，远山近树，溪流潺潺……
受素材局限，这三棵树的组合采用原作水畔式布局表现效果最佳，但因树干细小若采用传统的椭圆水浅盆既是重复原作，也因盆底厚重缺乏艺术表现力。要想烘托树之伟岸，景之舒旷，须用浅盆。为增加画面的变化和水的灵动感，决定采用异性的砚盆，运用其不规则的盆边和流畅的线条代表流动的水面，以写意手法提升画境。
盆器在盆景的构成上非常重要，其款式、颜色、规格直接影响到画面效果，不容忽视。为了确保景与盆合体，我选择“量体裁衣”，自制砚盆。
▲图5 加工完成的盆器，中间凹处为种植穴。盆长82cm，宽48cm。
回家后根据心中所想，在一断盆上将树木进行了粗拼（即试布局），根据树林空间散点景石，并予以切割。景石的布点是水旱盆景创作的重要环节，其空间节奏、形式变化直接关乎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品味，因此要相当用心，并要反复推敲，既要考虑树与石的相依关系，还有兼顾地形地貌的起伏变化，更要考虑水岸线的迂回曲折。多则迫塞，少则无趣。其聚散、大小、高低、平扬直接影响到画面的效果（图6、7）。
▲图6 在成形的砚盆中再次试组合，此次调整的重点是石头及定位，通过石头的穿插衔接，使树木、陆地、水域融于一体，力求过渡自然、起伏有致，水岸线活泼灵动。石头与环境即要相和协调，又要有景致变化（正面效果）。
▲图7 反面的树石格局。
整体完成后将陆地部分勾画下来，然后再根据陆地构画出水面（即盆面）的大小和变化，裁切后再由学生黄冰星对其作进一步的深加工：下挖盆池，打磨盆边、钻排水孔（图3至5）。
以上这些构思、组合、加工过程实际就是这件作品的创作过程，包括对整体的把控、空间的营造以及局部的诠释。
现场的示范表演实际是创作的最后一步——组装。它是由意象蜕变为艺象的一个过程（图8至28），包括树木的修剪（枝叶及根部的处理）、景石的布点胶合、地貌的营造、小植物的点缀、青苔的铺饰等环节。
▲图8 主树梳理前，先对树材的内部结构作进一步观察，对枝叶的取舍做到了然于胸。
▲图9 对于过密的叶团先用剪刀从内部疏枝。
▲图10 叶团外部尚未木质化的芽尖用指尖疏摘，不宜用剪刀。
▲图11 对客树进行造型整理。
▲图12 树木修剪完后，对土球进行瘦身。去掉底层1/3泥土（压低土球高度，利于调整地形，不至于臃肿），并剔除外围部分土壤。剪去腐根、长根。
▲图13 由盆底排水孔穿拉铝线，固定树木用。
▲图14 首先布置主树的位置。
▲图15 布置客树。与主树的距离要适中，且须向后错位。
▲图16 远景小树定位后，用铝线固定。
▲图17 树木组合完毕后，再从宏观角度对枝片作剪扎调整，使其局部服从于整体美感。
▲图18 添加营养土，构筑微地形，后清理盆面。
▲图19 依次布点景石。
▲图20 用107外墙胶水调和水泥。
▲图21 依次胶合石头。
▲图22 对裸露的水泥及时用笔清理掉。
▲图23 石头胶合完毕，在其后方缝隙间加营养土，完善地形。
▲图24 立石下方点缀半枝莲，使上下石头相接，增加主体的分量感。小植物的点缀非常重要，一方面它可以柔化石头的生硬感，使其有所过渡；二来丰富画面，并增添野趣（其位置、体量和数量要适当，否则无趣反而杂乱）。
▲图25 苔藓铺种前须喷湿土面，这样利于二者的结合。
▲图26 青苔铺种是最后一道工序，边铺边压实。对于接缝处要衔接到位，不可上下两层重叠。
▲图27 苔面同样要有起伏变化，方显自然。
▲图28 喷透水分后，再对局部青苔检查，按压密实。
▲图29 完成后的正面。有“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诗意效果。
▲图30 局部特写。
▲图31 反面也别有一番景致。
▲图32 木村正彦先生（左二）与本人交流水旱盆景的点石。
▲图33 赵庆泉大师（中）及冯连生大师（右一）现场指导。
通过这次交流表演，我有几点体会。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即使是示范表演也要精心准备认真做，把示范表演当作品做，这样才能达到示范的目的和效果，所以态度很重要。从日本朋友的示范作品中我也深深的感受到这一点。
第二，以情入景，心诚则灵。创作也好，示范也罢，必须要投入真情实感，用心、用情打造的作品即使不完美都会打动人，它会超越技术本身带给人的一种感受。
第三，“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句话听了很多次，但当真正站在国际赛场的时候才会强烈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我很荣幸能参加这一有意义的活动，使我有所顿悟，庆幸自己二十多年来对盆景风格的坚持与努力，更感谢恩师贺淦荪先生的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和培养。站在展台前，表演的是盆景，但交流的却是文化，是内心，是思想。树石盆景是中国盆景的重要组成，其艺术表现有很深的文化内涵，这种文化凝结了五千年华夏文明，博大精深，这需要我们年轻一代进一步传承发扬。
正所谓“艺术无国界，盆景共交流”，通过盆景这座桥梁，使大家相聚在一起，不仅促进了两国盆景文化的交流，更主要的是加深了了解，增进了友谊。
（本文已获张志刚先生授权。未经授权，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