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扬州国际盆景大会展场中的一件悬崖刺柏作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它骨架清晰，线条硬朗，势态奇曲险峻，虽在展台旁不甚起眼的一角，却难掩个性与光彩，随即端起相机将之收入镜头，遗憾的是，拍后即被朋友叫走，未细细品赏并记下作者姓名。某一天在电脑前端量时，这遗憾进一步加深——究竟谁做出了它？如若此稿得以刊载，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寻人启事吧。

    这是一件难得的作品——放眼当代，构思如此奇巧，个性如此鲜明，表现如此大胆又如此超逸的作品，较为少见。此作干身上扬，平滑舒展，在远离盆外的高处陡然回转，向下流泻，奔放峻急，一贯到底。其势若蛟龙探海，其形又如飞瀑激泉。同时，它特定的形态，也使人想到高台跳水——细长几架与同宽的圆盆相叠，好似跳台，盆身画中悠游的小鱼，又为此遐想增添了几多“水”意。

 

作品爽朗瘦硬的线条，像是跳水健将在空中的身姿与轨迹，但见其腾跃而上，拉伸舒展，旋即屈身团簇，俯向水面，连续两个惊险刺激、难度极大的旋转空翻之后，以轻盈迅捷、近乎完美的姿态收官入水，水花微溅……整体动作一气呵成，准确流畅，使人惊艳的同时，也带来了美的享受。大家都有知道，跳水运动对动作的精准度要求极高。由此呵见，“美”是要以“准”为前提的。此作线条收放有度，跌宕自如，造型拿捏恰到好处，尤其是，悬空处三处大的转折被处理得举重若轻，履险如夷——扭转如此激剧陡峭，整体呈现却又如此轻松自然，可谓树木造型的奇观。

    从另一个角度看，此作线条还有似狂草。从根至梢，奔放纵逸，一气呵成，用笔于飞扬中寓曲折顿挫，舒畅中又见屈抑枯涩，线条变化极具张力，杜甫诗云：“苦县光和尚骨立，书贵瘦硬方通神。”而这件作品，恰如他心中的理想书风，点画瘦硬，骨架奇崛，笔力沉实、洞达，而韵味又飘逸灵动，可视为瘦劲中饶具虚灵之致的神品。 

   诚然，如此评价，并非意味此作完美无缺。以骨架论，该作线条几近无可指摘，如标题所言：“奇曲险绝，瘦硬通神”，但使人感到不足的是它的枝叶分布，过于规矩平正，缺少变化，如果说骨架为狂草的话，它们只是隶或楷，端庄固然端庄，谨严亦自谨严，但其形态与风神，远未与骨架线条紧密呼应，形成跌宕起伏、变化精微的有机体，显出几分不谐。

也就是说，主干与枝叶为两种风致，枝叶未能更好地服从于主体线条，与之浑然交融，谐和统一。此外，作为有生命的植物，它的状态还略嫌枯涩，叶色不够藏蕤、鲜润，若在养护上细加调莳，使这件骨骼峥嵘的作品再添几许飞扬与生机，当更能旺人心神，也更加具有感染力。 

   （编辑／陈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