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文化视角下嘉兴八景的地域性营建特征

 

摘要：从水文化视角出发，筛选出嘉兴历代地方志及代表性诗画中的62组完整八景序列，采用“三位一体”的方法，以“自然-社会-文化”系统解读得出：嘉兴八景聚合了“物态-行为-精神”3个层次的地域性水文化，以水适应性景观展现出水乡人居环境营建中的生态智慧，融合共生形成了“人境合一”的内生机制；其地域性营建特征为“以物为基，因水而生”“以行互联，因水而兴”“以文传情，因水而美”，推动了水域景观风景化和生态化的发展。提出江南水乡的完整保护可从内生机制出发，兼顾水生态、水实践和水人文的良性循环，以此营建具有典型地域性和生态性特征的可持续水乡景观。

 

人居环境建设追求“天人合一”，关注人的文化理想与信仰[1]。八景作为区域人居环境的精华，广泛出现在地方志及诗画中，记载了地域性的风景体系及其营建元素[2]。从人居环境出发，八景相关研究既包括宏观尺度上对大范围地理区域内八景整体的起源与嬗变模式、美学思想及景观理法的研究[3-7]，也包括微观尺度上对地方八景的构成元素、成景规律、景观感知和地域特色的研究[8-11]。嘉兴八景起源于宋朝，在明朝修志活动背景下达到鼎盛，经朝代更替成为城市标志物。清朝，在强调客观性及诗词质量的乾嘉考据学风背景下，八景数量有所减少[12]。

民国时期，多数八景景致坍圮或衰落，完整保留的传统八景格局已不多。现有相关研究分类梳理了嘉兴八景中的自然与人文元素[13]，并重点解读了“嘉禾八景”“南湖八景”等典型八景序列[14-18]，以此作为嘉兴传统园林研究和城市水域风景变迁研究的依据之一。但目前有关八景典型文化元素如何系统地展现地域性营建智慧的研究较少，缺乏地方文化元素与人居环境之间共生机制探索。针对嘉兴八景，缺乏总体性的梳理和典型地域元素的提取，也未对其地域性营建特征与生态智慧进行总结。

 

随着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建设，嘉兴八景逐渐复兴，“古八景”①的时代价值被重新发掘，“新八景”也不断涌现，如“新嘉禾八景”(2020年)中“南湖烟雨”沿袭清朝“南湖八景”的说法(图1)，体现了八景及水文化的内在延续性，成为江南整体性水环境治理和风景体系营建的文化支撑[18]。尤其是嘉兴位于山水形胜之处，常以湖泊为中心营建园林而形成多个自然风景区，八景加上“水文化”②的积淀[16]，整体表现为典型的水文类地域景观，展现了水文化组景中的水文特色和传统水适应性景观营建过程中的“水生态智慧”③[20-21]。

随着20世纪80年代江南六大水乡的旅游资源挖掘及江南水乡古镇联合申遗工作的推进，以“水文化”为基础的地域性生态系统构建成为水乡文化遗产保护和水乡人居环境营建的切入点。本文从嘉兴突出并具特色的水文化出发，整体研究八景的地域性营建特征及其内在机制中的水适应性景观和水生态智慧。

 

单从八景中的水文化元素出发，能否对水乡人居环境的地域性营建特征进行系统解读？八景是基于文化传统的景观文化再创造，与山水文化传统、文人文化积淀和城市社会生活的兴起密切相关[22]。“水文化”可分为物态、行为和精神3个层次[23][24]36-225，其中物态是基础，包括水体景观和水利工程等自然与人文景观；行为是过渡，包含与水相关的地域习惯、乡土活动、制度约束等；精神是核心，包含文化美学、民族意识等水乡情怀。

3个层次通过“三位一体”的有机结合，可作为研究完整水环境的地域文化资源[25]。故本文结合嘉兴地方志中的八景景目及代表性八景诗画，以水文化为理论视角，提炼八景中具有代表性的水文化元素，并借鉴“三位一体”的水文化结构，从“物态-行为-精神”3个层次解析其文化内涵，全面探究嘉兴八景的地域性营建特征及生态智慧，为江南水乡地域风景营建提供参考。

 

1嘉兴八景文化与水文化的耦合

 

《嘉兴府志》《嘉兴县志》《桐乡县志》《民国海宁州志稿》等23册主要地方志和《古盐胜迹十二景》《嘉禾八景图》等8册代表性诗画中，共有62组完整八景序列分布于嘉兴④，呈现出时空分布不均衡的特征(图2)。



八景按地域范围可分为城镇八景、景区八景、宅院及寺庙八景，以及村落八景4类[13]。嘉兴以城镇八景最多，景区八景、宅院及寺庙八景次之，村落八景最少(图3、4)。

 

受“八水绕禾城”格局影响，八景文化与水文化耦合，推动嘉兴成为江南水乡的典型代表。二者的耦合关系首先直观表现在八景命名中。23组嘉兴八景以水体进行命名，249项景目对水或与水相关的场景和景致进行了描绘，约占总景目的45%，多涉及“南湖、闻湖、东湖、南北湖、麟湖”等水域。其次表现为二者变迁历程的一致性(图5)。

自宋元开始，嘉兴八景以大范围城镇八景为主，数量较少。受传统人居思想和山水美学思想影响[13]，水文化以生态水元素的形式融入八景之中，数量较少，如“云水风帆”“幽湖月满”“春波烟雨”。

 

明朝，随着时代审美偏好风景化的水域景观与政府修志要求，水文化元素随各类小范围八景数量的增多而明显增加，人文内涵也更加深厚，且仍以城镇八景为主要类型。清朝，八景侧重对水环境等自然环境的写实描述，水文化元素强调物质-行为-精神层次的融合，总体数量均有所减少。后受到民国时期八景之风衰退影响，二者数量骤减。最终，随水环境而历代变迁的嘉兴八景组合始终将代表性水域作为描述对象，进一步证实了传统水乡风景营建与地域环境之间的生态联系，如(宋-明-清)“乌镇八景”(表1)、(元-明-清)“嘉禾八景”，以及(明朝前-后-续)“澉川八景”等。

 

历代嘉兴倾向于用八景表现水乡地域生态特征和人居环境营建手法，自然与人文的密切耦合具有极强的地域表现力和韧性。而“水”作为典型乡土元素，可将其内涵的水文化生态智慧作为研究八景地域性营建特征的重要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