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瓣花的入品标准及评判

 

水仙瓣花是瓣形花中的一个欣赏类型。什么是水仙瓣花？按一般的逻辑，应当是指外三瓣像水仙花花瓣一样的花朵（即外三瓣顶部稍尖）。可是，现代水仙花品种大多花瓣顶部圆而不尖，古人为何将兰花此种瓣形称为水仙瓣呢？或许古代水仙花大多花瓣顶部较尖，或许另有原因。

 

有人认为，这是取古代神话中的美女洛神意象而得名。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古代文人心中的＂女神”；水仙花，有“凌波仙子”之雅称，此说源于曹植《洛神赋》中洛神的传说。照此说来，所谓水仙瓣之称谓，只是取其意象，并不是因为两者形态有什么相似之处。具体来说，水仙瓣花主要有两个入品条件：一是捧瓣或多或少起兜；二是外三瓣较梅瓣花稍长(也只能稍长，不可过长)，顶部稍尖(指与梅瓣花的外三瓣圆头相比而言)，多呈梭形或菱形。至于舌瓣，对其要求较梅瓣低，可稍长，放宕或微后卷均可。

 

水仙瓣中除普通水仙瓣之外，还有两类常见的类型，即梅形水仙瓣和荷形水仙瓣。梅形水仙瓣，外瓣更接近梅瓣，即相对而言较圆些，如春兰西神梅等；荷形水仙瓣，外瓣更接近荷瓣，即瓣上部接近菱形，近钝角，如春兰龙字。另有一种类型，外瓣外翻，有的捧瓣为猫耳捧(即捧瓣直立或外翻，但其捧上有类似起兜的痕迹)，则称为飘门水仙瓣，如春兰至尊、蕙兰朵云。

 

水仙瓣花品位的判别与梅瓣花相似，以外三瓣短阔、收根、平肩，捧瓣合抱，舌瓣不卷，中宫圆正，瓣质厚糯而色纯，端庄雅致者为上品；反之，外三瓣较狭长、根不收、落肩，捧瓣开天窗，舌瓣后卷，中宫松散，瓣质薄而色暗，瓣斜歪者为下品。

 

 

江浙地区有句艺兰但语：“分得梅搭仙，调子才算清。”意思是水仙瓣和梅瓣难以扯得清，此话不无道理。要分清“梅”还是“仙”，有时确实并不容易。民国时期的吴恩元《兰蕙小史》中，就对这两类花做了清晰的界定：.‘外三瓣短圆，捧心起兜，而舌硬不舒者谓之梅；外三瓣起尖，捧心有兜，而舌下垂者谓之水仙。”然而，这种界定是模糊的，定性的，并没有精准量化。

怎么才算外三瓣“圆”，怎样才算“尖”；捧心起多深的兜算梅瓣，多浅的兜算水仙瓣……就全由个人掌握了。大千世界是丰富的，兰花形态各式各样，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些处于“圆”、“尖”之间的外三瓣就不好界定了。有的花外三瓣、捧瓣、舌捧都介于“梅”、“仙”之间，有的某个部分像“梅”，另一部位却像“仙”，更让人无所适从，其原因就在于古人对于瓣形的界定，是定性的，而非定量的。

 

国人这种模糊的思维观和认知观，与西方讲究精准的思维观和认知观相比，固然有它的局限性，但更讲究整体，给观赏者留下了综合判断的空间。其实，国人的审美注重意象和内在的神韵，注重观赏者心灵的感受。所谓水仙瓣、梅瓣等也是一种营造意象的参照形象，一些介于两者之间的瓣形，全由观赏者根据自己的感受做出综合评判，也许这比量化界定的方式更能抓住观赏对象的精神实质。

 

再者，一个兰花品种的开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常因栽培条件、环境条件、生长状况的不同而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是必然的，但不同品种这种变化幅度大小不同。其中，变化幅度小者，人们谓其花守好。而一些变化较大者，则可能从“梅”、“化羽成仙”，或从“仙”摇身一变成“梅n。这种跨界开品的情况并不少见，春兰经典名品宋梅，有时也开成梅形或荷形水仙瓣。不过，宋梅主流开品还是“梅”，因此理所当然地归为梅瓣花。而集圆的开品时“梅”时“仙”，让人不知将其归为何门何派，兰花古籍或将其归为梅门，或归为水仙门……莫衷一是。

 

现代兰人似乎已认清了集圆多变的特性，不再纠结它是“仙”还是“梅”。其实，就一个花朵而言，有些品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也在变化中，如宋梅可能初开为梅瓣，开着开着，瓣拉长了，就成为水仙瓣。由此可见，“梅”、“仙”是割不断，剪还乱，不用太纠结“梅”门还是“仙”派。

 

 

从水仙瓣的入品要求来看，似乎要比梅瓣花低些：外三瓣稍长些，捧瓣起兜少些，舌瓣稍卷……总之，似乎够不上梅瓣的，都可归到水仙瓣。这种界定“梅”、“仙”的方法，很容易使人产生错觉，以为水位瓣的品位在梅瓣之下。在当今兰界，持这种观念的人不在少数。

 

水仙瓣真的品列梅瓣之下口马，我们先来看看兰界前辈怎么看这一问题的。

 

瓣形理论的创立者、清代鲍薇省在《艺兰杂记》中说：“若花瓣短而头圆者为梅。瓣略尖者为水仙。瓣较水仙略长而头阔者为荷。瓣上下皆阔为超瓣。此俱上品。倘又为素心，则为超品矣。”这里，鲍氏没有分’‘梅”、“仙”高下之意。

 

清代屠用宁则明确提出“梅”品在“仙”之上，他在《兰蕙镜》中写道：“辩头不一，以梅花瓣为第一，水仙瓣为第二，荷花瓣为第三，水仙荷花、荷花水仙皆为上品(”清代袁世俊在《兰言述略》也明确把梅瓣列在水仙瓣之前。清代芬室主人在《艺兰秘诀》也说：“梅瓣者，品之最上者也。”

 

清代朱克柔似乎更喜欢水仙瓣，他在《第一香笔记》中提出：“水仙素第一，荷花素第二，梅瓣素第三.水仙瓣第四，绿梅瓣第五，红梅辩第六，团瓣素第七，超瓣素第八。以上八品，俱须肩平为上。”“梅瓣瓣尖缩入，准外瓣兜不能深，与上品水仙不分高下也。”他还说蕙花中“以官种水仙为贵”(他所说的“官种水仙”是指花大、捧瓣有深兜者，与现在人们理解的捧瓣起浅兜且没有白头者为官种水仙有所不同)。清代杨复明《兰言四种》也转录了朱氏的论述。

 

从古籍看，虽然梅瓣、水仙瓣排列顺序或有所不同(或许“梅”列“仙”之上的情况更多些)，但一般均将它们列上品一类，似乎没有太大的分别。民国初年评出的春兰“老八种”中，就有水仙瓣花龙字、汪字，另有集圆，仅且算半种，计有两种半；春兰“四大名花”中，也有汪字、集圆；蕙兰“老/种”也有大一品、荡字。可见，传统赏兰，并没有明显将梅瓣的品位置于水仙瓣之上。

 

从兰花珍稀情况看，传统春蕙兰水仙瓣名品数量比梅瓣名品要少得多。据赵令妹统计，传统春兰名品保留下来的有142个，其中梅瓣品种62个，水仙瓣品种26个；传统蕙兰名品保留下来的有83个，其中，梅瓣50个，水仙瓣15个。1949年之后选育的新老种、新种水仙瓣名品也并不多。可见，高品位的水仙瓣品种同样一花难求，炙手可热。

 

其实，梅瓣与水仙瓣，其审美上的意蕴不完全相同：梅瓣外三瓣圆头，中宫紧聚，整个花皇“收”的状态，更多的是基于儒家的思想，以端正内敛为本，显得敦厚、庄重、沉稳；水仙瓣花外三瓣稍长且尖头，中宫较紧聚(舌捧稍放，没梅瓣‘，收”那么紧)，整个花呈内收外放之态，更多的是基于道家的思想，显得灵动、洒脱、飘逸。清代许奖梅在《兰蕙同心录》(刊行于1891)中论及汪字时写道：

 

芳种流传二百年，依然名列玉梅先。饶他新样花林立，终逊翩翩气欲仙。

 

诗中作者称赞汪字两百年声名不减，同时指出汪字的魅力在于它的仙风道骨。的确，水仙瓣花的那一股仙气，让人着迷；而在欣赏梅瓣花时，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风，一种正大气象，简言之，就是一股儒气。它们的审美意象迥异，但同样滋养了我们的心灵，笔者初学养兰时，深为宋梅的端庄之美、逸品的洒脱之态所震撼，第一次购买的名品便是宋梅、逸品。

 

林语堂先生说：”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能够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这话的确不假，国人在一条墨线上将变化与统一之美演绎得淋漓尽致。其实，何尝在书法上，在兰花鉴赏上，也可看出国人细腻而丰富的心灵。梅瓣、水仙瓣的外三瓣，如书法中的露锋和藏锋，一抑一扬，一静一动，一庄一谐，给欣赏者营造了不同的审美意向。梅瓣、水仙瓣各美其美，我们无须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