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素有崇尚自然的传统,早在春秋时期,老子就提出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观点,这是老庄道论的精髓,它以自然为本性,以自然为准则。至后代,引发出“标自然以为宗”、“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大巧谢雕琢,至刚反摧残,功夫深处都平夷”、“搜尽奇峰打草稿”等论说。
这些都是对自然的肯定与推崇,也是千百年来自然意识的积淀与张扬,并成为了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断地影响着整个领域的建构与发展。现今席卷全球的“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思潮的兴起,正是这种传统自然意识在人们思想上躁动的反映。
作为造型艺术的根艺,它是直接由自然滋养起来的艺术,是一门最能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天”与“人”共创的艺术。根艺的创作就是取自然之势,造自然之形,抒自然之情慷,扬自然之大美。这就是根艺个性的特征,而创作中的“三自然”原则就是自然意识在根艺中的具体体现。
首先从“源于自然”来看:近代著名画家丰子恺曾指出:自然是美的源泉,艺术的源泉,亦可说是人生的源泉。这是从艺术的宏观上注译了“源于自然”的广泛意义,而在根艺创作中“源于自然”则是突出了根艺的独特个性。它是直接取材于大自然的天然根材的,即使是在制作过程中的作品造型,内蕴立意上也都是直接受原材料的制约的,因此它们都属于“源于自然”的范畴。创作时我们如何去认识根的自然,如何把握自然根的深层意蕴,这是应用好“源于自然”的关键。
现让我们从作品《本源·裂变·升华》的创作来看这源于自然之意—该作品是一株百年枯化的高120cm,宽70cm的岩桑根。由于漫长生长时间的变化,自然状态的浸蚀,形成了它古拙、自然而有力向上的气势。特别是那全身明显的裂变,形成了自然出奇的特征。
深栗色的躯干,竖条的裂缝纹理,显示了沧桑古朴的气度。经反复审视取舍,在充分尊重其天然固态的基础上,进行构思立意,确立了以“裂变”为主旨的意象造型。巧妙地利用了那些天然律动、充满规律感的裂缝沟壑,保留突出那裂变本源向上的天趣韵味,给人明显地感受到大自然生命律动异变的天籁之美。最后使其形成一个统一有机的整体,达到尽展这“源于自然”之风韵。
其次谈谈“尊重自然”:尊重自然之实质是“师法自然”、“顺乎自然”,它是自然观在根艺创作中的体现。但尊重自然不是屈从于自然的天然属性,为自然所拘绊地搞自然主义。在创作中怎样做到准确地把握好“尊重自然”之精髓,这在有了上好的自然根材之后,又是一个渐进上升的重要环节。根艺界很多有才智的根艺家都反复从不同角度强调审根之举,其内在之理就是要充分尊重这大自然来之不易的奇橘根材。通过创作主体去充分认识它,达到深人发掘其内蕴理性,使作品高于原根材。这是“心与物”、“天与人”和谐的统一。人们常谈的“根艺贵在天然”,就是通过这一途径来实现的。
作品《本源·裂变·升华》在源于自然的基础上,通过反复认真审视这一极普通的根材,排除了一般惯用的“要像什么”的造型手法,充分使用了“尊重自然”的原则,“顺乎自然”地去营造其天然裂变的肌理、空隙,突出其气势与沟壑坑洞,删除了主观加给的任何痕迹,并按其规律凝炼升华,使其从构图造型到神韵都得以和谐统一,为表现主题意蕴服务。这是自然与哲理的交融,是表现自然律变的结晶,同时也是自然观的物化体现。
第三谈谈“高于自然”:高于自然是从感性阶段发展到理性阶段的结果,是创作中“由表及里”、“去伪存真”,深人发掘内涵理性,揭示其本质及内在规律去表现一个更高的主题思想的过程,它是根艺创作的目的。高于自然不是脱离自然、抛弃自然去随心所欲,去过分地“包装”做作—那是在审美范畴上对树根造型艺术的一种“错位”和误解,是一种“舍本逐末”的不当做法。
因为根艺作品的自然不仅仅是物质意义上的自然,它是积淀了深厚的宇宙意识和生命意识的心灵的自然,如板桥之竹、白石的虾、悲鸿的马、黄宵的驴,它们都是“去伪存真”、“去芜存精”集中描绘最美好的,最隽永突出的,使之更完美之物。它们都是高于自然之杰作。在创作中如何达到高于自然?
这就要求每一个创作者必须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具有全面的知识技能与深厚的生活体验,这样才能去感知体味那奇妙的自然根材。正如郑板桥在《题画·石》中指出的:“东坡胸次,其造化之炉冶乎?”这是使作品高于自然的唯一途径。作品《本源·裂变·升华》就是运用了全面的知识与生活哲理的分析体验,去发现那源于自然的根材内蕴,在平凡的形体中挖掘出不平凡的裂变律动的理性。
作品在充分尊重其本源之外,更集中突出其自然裂变,使之产生与体块的对比,形成有节奏的排列组合的规律美,给人以视觉的刺激,这是一种生命运动的象征,能给欣赏者从裂的形式中体味到宇宙间分与合的永恒变化。因此,它高于自然。
高于自然还体现在主题思想的变化上,歌德认为:艺术之所以高于自然,就在于它表现了一个更高的目的,表现了主题思想。作品采用了(本源·裂变·升华》程式式命题,它使这自然“神圣的设计”之根,通过命题去表现富有哲理的内涵意蕴,这是根艺命题中一种独特理解自然的方式,它形象地体现了“源于自然、尊重自然、高于自然”的原则,是“三自然”原则的注译与物化。
“三自然”原则是树根造型艺术创作中一个有机的整体,它是古老的自然观在根艺创作上的具体体现。“三自然”原则与人们过去通常所提的源于自然、高于自然的区别就在于它是专指树根造型这门艺术而言的,这也是根艺的独特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