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简大拙求书趣——读赵庆泉文人树盆景
文:汪传龙
日本须藤雨伯先生认为:“所谓文人是指对权威、地位、名利不感兴趣,即远离世俗的境界,能表现此种精神的树堪称‘文人树’……它始终是潇洒飘然的树,尽管如此仍可从中散发出大自然严酷的印象。我认为只有能表现幽远、静寂之风格和美的‘文人树’方能称得上是极致的文人树。”
文人树看似简单,似乎人人都能做“文人树”,其实不然,不得其要只能得其表,犹如金蝉蜕下的躯壳 ——有形无实,貌合神离。赏之如同嚼蜡。古代画家所言的“简大于繁”、“愈奇愈安”;罗丹曾说过“艺术在于砍掉多余的一切”,就艺术而言,越简越难。如中国的书法艺术看似简单,实为最难,可谓一笔一画定乾坤。
同样“文人树”也是一干一枝定“王”、“寇”,如同一整张报纸有几千个字,密密麻麻,一眼看去很难甄别其谬,倘若一张大纸仅有一字,瞬间可识其陋,足以证明越简单越能最直接的暴露其弱点和不足,它没有遮掩,没有伪饰,一览无余,简难隐蔽,所以“简大于繁”,这大概亦是古今没有澄清其缘由之故吧。
究竟如何创作“文人树盆景”?赵氏认为,“文人树并不是一种盆景形式,而是一种具有文人格调的盆景……能完全兼具沉稳大气、张力十足等普通树木所没有的特征,自然奔放而又文雅风趣。”他还说:“文人树的价值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然而在体现作者的人品、个性、才情、学识、风度、气质以及思想等方面,却有着独特的长处,它看似简单,其实蕴涵丰富……由于造型简洁明了,不易藏拙,因此要创出佳作,非得具备敏锐的艺术眼光和深厚的文化修养。”
故要创作出有实际意义上的“文人树”盆景,要强化自身的修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汲取前人之精神,胸存万物,且又能勤于业,精于技,定能驾驭轻巧!荀子曰:“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可以肯定地说,创作一盆极致的“文人树”盆景,一定是功夫在诗外,得益于厚积薄发。
赵氏生长在我国著名历史文化名城扬州,明清时更是盐商名贾择此栖身造园玩盆景,繁星拱月,璀璨天下。他也是中国“扬派”盆景的诞生地。厚重的文化,滋润、哺育着这里每一位热爱追求文学艺术的人,赵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如饥似渴地汲取一切有益的文化知识,博览古往今来的字画,悟其妙处,然其所以然,析之利弊,以石木为笔写中国画意,探究中国盆景真意,他师承已故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第一任会长、教授徐晓白先生,盆艺大进。
先生始以水旱盆景先夺其声,海内外皆知,被评为中国第一批盆景艺术大师,后期又主攻“文人树”盆景,艺臻完美,其作品瘦劲、高古、净寂;格调清逸、澹泊、凝神。如老鸦柿盆景“清秋”、五针松盆景“高士图”、黑松盆景“逸趣”、真柏盆景“天资”等“文人树”大作,完美诠释了“中国文人树”盆景的神情逸气。学其要、领其神、融其意、精其技,决不可“刻舟求剑”,更不能学“郑人买履”,闹出“邯郸学步”折枝插木的笑话。
席有山先生说:“‘文人树’的简不是简单,更不是疏陋,越少越好,它是高度凝练后抽象的线条与位面的结合。个性是‘文人树’的灵魂。”日本小林国雄先生则认为:“‘文人树’作品虽然树种不同而有所差异,但它弯曲扭转的树干和强劲有力的线条,无不着意于展现经大自然风刀霜剑磨砺而出的‘神枝’和‘舍利干’,简洁精炼的姿态极其耐人寻味的树干品味”。
首图作品“高风亮节”就是上述的写照,赵氏用娴熟的技艺和其精妙的构思,通过养、绑扎、雕刻、修剪,最大限度地塑造了中国文人画家笔下树木的千姿百态;呈现出树木在酷境中,饱受风吹刀刻磨砺出的“神枝”、“舍利干”的精神状态。
中国有句俗话,酒品看人品,画家刘海粟也曾说,“ 绘画最后画修 养”。实际上“文人树”亦是景如其人,最后也是人品、艺德、修养的集中体现。
愚以为,一位真正的“文人树”盆景艺术家,首先你必须是一位有文化、有修养、道德高尚的人;其次要有强烈的线条意识,塑造干枝的书法游走轨迹的动态与节奏美;再则,不宜“物精”,力求“物简”,在“荒略”中营造“文人树”的神态赢其韵味;还有,在“文人树”盆景的表现上,不能不打上自然树木雪压雷劈锻打出的各种自然痕迹的烙印;最后,“文人树”盆景一定要有意境,这个境界不是老天爷给的,更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独立个性与思想,并把它贯穿到艺术创作的全过程,彰显和表达自己对万物且有别于他人的个性见解,营造自己心中的神!但绝不是一眼看去似曾相识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