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可持续管理命题：生态特征与公众审美差异协调的关键路径与挑战

摘要

近年来，“生态-审美冲突”的提出在景观感知领域引发了精彩讨论。如何调和景观生态特征与公众审美体验间的差异成为风景园林可持续管理面临的长期命题。旨在通过文献综述对近30年的相关研究开展专项梳理。首先，从已有科研成果中检选了94篇重点文献加以分析，认为相关领域已初具共识。在问题表征、理论建构、研究方法与实践应用等层面均有涉猎，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研究链条。

然后从“生态-审美冲突的内涵与表征”“基于景观感知理论模型的冲突协调途径”及“专家-公众协同的研究方法”3个角度梳理了研究进展。最后提出基于“规范-机理-实践”的底层分析框架以贯通领域内的研究闭环，并围绕框架提出了四方面启示，以期为该领域的理论拓展与实践应用提供参考。

20世纪中叶，景观感知脱胎于环境心理学与景观美学成为一个独立领域，以开展“景观物理特征与人类感知判断相互作用关系”的研究[1-2]。研究伊始，景观的审美价值便成为领域关注的主要议题，学界希望将之纳入科学评估，以扩大决策者在景观建设活动中的综合考量依据。基于此，发展出专家判断及公众偏好2种评估模式[3]。到20世纪末，以风景美为价值基点的景观感知评估研究为人类理解景观的审美特性提供了有效帮助，所产生的结论也被广泛运用于各类景观建设活动之中。

但是，随着保护、恢复等生态学应用领域的出现，大量研究发现人类对景观的审美偏好与其生态特征间存在潜在矛盾[4-5]。如一些湿地、无树的草原及沙丘生态系统虽然被认为缺乏“整洁、看起来安全或是风景如画”的审美特征，却在生态方面独具价值[6]。

尤其在一些保护与利用需求兼具的区域，单纯强调审美价值的景观建设可能存在隐形的生态妨害[7-8]，反之那些突出生态保护与恢复的项目也可能因为缺乏风景美感而得不到公众的青睐与认可。长此以往，良性互动的缺失将使其社会效益大打折扣[9]。

生态保护的正当性与公众审美的合意性间存在激烈的博弈。学者将此现象命名为“生态-审美冲突”[5]，并认为调和冲突的关键在于挖掘人类审美感知与景观生态功能的内在一致性，进而为景观的可持续管理构建坚实的基础。面对这一长期挑战，拓展景观感知的研究范畴势在必行，如何达成生态与审美的共赢成为领域内的重要命题[10]。

相关研究在21世纪初开始显著增加，但景观感知作为涉及视觉评估、景观美学与心理学等多领域的跨学科研究，其成果相对零散且缺乏融贯，亟待专门化整合。本文希望借由相关科研成果的系统回顾，对面向生态-审美冲突的景观感知研究作出专项梳理，以期为景观感知的理论拓展与风景园林实践应用提供参考。

1资料选择与分析

研究结合ISI Web of Science和中国知网引文数据库以开展综合检索，资料以通过同行评议的期刊论文为主。首先，根据景观感知的研究范畴（图1），设定初检关键词为景观感知（Landscape perception）、景观认知（Landscape cognition/Landscape perceptions）、景观偏好（Landscape preference）、景观视觉评估（Visual assessment of Landscape）及景观美学（Landscape aesthetics）。另外，从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期刊的专题文章[11-12]及Google学术高引用出版物的参考文献中进行主观补充，以期获取相对全面的回顾资料。检索时间止于2021年12月，没有限制文献的发表地域。按照与风景园林学科密切程度初步筛选了297篇文献。随后，导入“生态-审美冲突”问题展开深入复检与分析，最终选定94篇论文作为本文的分析重点。

分析结果如下。首先，自Gobster等提出“生态-审美冲突”问题以来，近30年相关发文量平稳增长，在2010年前后呈显著提升趋势。这些研究主要来源于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Urban Forestry and Urban Greening等重要期刊，景观感知被认为是协调冲突最有效的研究途径，相关领域已初具同行共识。其次，国内外研究倾向具有一定差异但初步显露融合态势。国外研究集中于欧美地区，相对领先且更强调面向冲突的景观感知基础理论构建；国内研究则更关注新兴方法技术的应用。

此外，在价值规范的哲学思辨方面，国内外学者交流密切，对问题的概念辨析、迫切程度与调和路径看法相似。相关综述涉及景观感知[13-14]、景观视觉评估[2，15-16]、生态美学[3，17]等细分领域，其中大多提及了生态-审美冲突的相关问题，却鲜有专项梳理，这充分体现了开展系统回顾的必要性。最后，选取的94篇文献在问题表征、理论建构、研究方法与实践应用等层面均有涉猎，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研究链条（图2）。为基于景观感知的生态-审美冲突协调问题作出了3方面贡献：

1）在问题表征方面达成了“生态-审美冲突”存在的共识，明确其基本内涵，并部分揭示了冲突现象的生成机理；

2）搭建了沟通景观感知理论模型与风景园林实践应用间的桥梁，为面向冲突的景观建设与管理提供了较为明晰的心理学依据和行之有效、循之有证的协调策略；

3）在研究方法上划分了诸如专家范式、心理物理范式等多种流派[13，18]，并指出多种范式走向交叉协同的趋势，促进了研究方法的整合与创新。下文就以上3个方面内容开展回顾。